提问者很显然没有一分为二的看问题。
在明与后金(清)的战争爆发,不少辽军和辽人确实投靠了后金(清)。但是,也有非常多的辽东百姓和辽东军人站在了明朝这一边,成为了明朝的守护者。
明朝东北地区的汉族百姓主要聚集在辽东都司的辖区内,其中也居住着不少女真人和蒙古人,是多民族杂居地带。在当地汉人与边疆少数民族长期交往的过程中,他们确实形成了有别于关内汉族百姓的价值观念和生活习俗,对少数民族的态度和认知也与关内汉人有很大区别。所以辽东汉人和边疆少数民族的习俗相近,又有频繁而广泛的交流,汉族人传统的“华夷之防”在他们内心里早就淡漠了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边疆少数民族的态度是始终如一的。当明与后金的战争爆发后,将辽东人民推向了命运的十字路口。一部分人成为明王朝的掘墓者,而另外一部分生发出忠义观念,成为了明王朝抵御后金的重要力量。
辽事兴起之后,辽人对后金占领辽东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确实比较复杂,在不同时期有很大的区别。在广宁会战结束之前,不能说辽人没有抵抗,但是抗争态度是消极的。在这个时期,辽人面对后金军队的进攻,发生恐慌,一部分选择了投降,更多的人选择了逃亡。就比如说在萨尔浒会战后,沈阳和辽阳的军民就出现了大规模逃亡迹象。
《熊廷弼集·辽左大势久去疏》:今沈阳皆已逃尽,辽阳先逃者已去不复返,见在者虽畏不敢逃,而事急之时臣安能保。这个情况急得熊廷弼直跳脚,对辽人抵抗后金的态度也产生了怀疑,看他接下去讲,所谓“况辽人浸染胡俗,气习相类,贼杀其身及其父母妻子,不恨,而公家一有差役,则怨不绝口。彼遣为奸细,则输心用命,而公家派使守城,虽臣以哭泣感之,而亦不动”。
但是辽人抵抗意志不坚决,甚至投靠了后金,真的仅仅是因为“浸染胡俗,气习相类”吗?,当然不是,更多的则是源自于明王朝的苛政,其实在熊廷弼的奏疏中也有很多明廷残虐辽东百姓的情况,只是在这封奏疏里没有提到过罢了。
辽镇在万历援朝战争开始后,就没有消停过。先是万历援朝战争辽东军民出兵、出钱、出民夫。后有万历皇帝四处派矿监、税监扰害,搞得民生凋敝,当然辽东镇也未能幸免。万历二十七年万历皇帝派太监高淮去辽东开矿,征税,此人对辽东百姓敲骨吸髓,搞得辽东民不聊生,百姓生不如死,在这个时候辽民对明廷早就充满了矛盾和失望,“生于辽不如走于胡者”的想法非常普遍。
《建州考》:或曰辽本孤悬,一坏于朝鲜之应援,再坏于税珰高淮之蹂躏,辽人不复知有生趣。
而熊廷弼第一次镇辽时,途中所见所闻也是触目惊心,验证了《建州考》里的辽东民不聊生的事实,我希望大家能看下来。
《熊廷弼集·请免商税疏》:始臣廷弼与抚臣奉命出关之日,所至卫所驿堡等处,各无虑数十人,声带呻吟,形如鬼魅,辄向臣泣诉曰:“穷民皆高淮残害之孑遗也。欲逃而不逃,将死而未死者,以我万岁爷爷撤高淮入内,止张烽出巡,救民于水火之中,以有今日。近闻催税如故,穷民无可奈何,惟有逃与死耳。”臣不忍闻,第谕以皇上恩德及祖宗法度,抚慰之而去。及抵辽阳,臣又密访民情,有云:“抚按新来,想必微我们请罢商税。”等语。又有云:“若不罢税,达子就是我投主,催税的就是我对头。”等语。臣闻之,不任寒心,而税监张烽催税手本又三至矣。
而在李成梁撤去宽奠六堡时,当地百姓安土重迁,不肯撤去,李成梁强行以兵驱赶,死者无数,当地辽民青壮年纷纷逃入建州女真避祸。
《建州私志》:乃率军丁数千装塘驱之。随焚其室庐,毁其器用,强壮之人大半逃入建州,仅得老幼孤贫六七万人,佥派辽镇。
而在后金占领辽阳和沈阳之前,经略袁应泰又再出昏招,向城内滥收蒙古降丁,而那些降人在城内为非作歹,辽人不能无恨。
《圣武记》:降人多占民居妇女,辽人愤怨。
这些史实也回答了提问者的第一问,辽东百姓绝不是愚昧无知,而是晚明朝廷的残酷暴虐逼得辽东百姓走投无路,试问百姓凭什么效忠这样的朝廷?
在后金占领辽、沈之后,努尔哈赤犯下了大错,对辽东百姓进行压迫,辽东汉人奋起反抗,努尔哈赤也以武力镇压屠杀,大量的辽东百姓逃逸到辽东沿海各岛,继续与后金做长期斗争。
《两朝从信录》:夫辽民苦努之虐,逃依丽国者以十余万计,其心为中国死者,亦且数万。《天聪朝臣工奏议》:自皮岛开镇以来,我国中所得辽人男妇奔逸各岛者,不下百万,皆缘有岛在焉。
在这个时候辽人民心是可用的,正如夏允彝编的《幸存录》所言“辽人守辽亦策之得也,而廷弼以为辽人必不可用,尔时辽俗富而奢,莫肯力战,故廷弼云然;然数战之后年人实可用矣”。值得一提的是,在广宁会战后,熊廷弼也改变对辽人的看法,建议朝廷对辽人“拣其精壮者为复仇之义兵,自相团练,以俟进取”。
在广宁陷落后,以大学士孙承宗为代表的官员倡议辽人守辽土,开始召集流亡,编练关宁辽军,而赵率教等人抚用辽人尤力。
《明史·卷二百七十一》:而率教所招流亡至五、六万。择其壮者从军,悉加训练。
关宁辽军一旦形成,就成为了之后的对抗后金军的主力。天启六年,努尔哈赤围攻宁远,袁崇焕率兵固守,大挫后金军,让努尔哈赤忧愤不已。皇太极继位后又发动宁、锦之战,又遭关宁军重创。
在天聪三年,皇太极绕道漠南蒙古,袭扰明京师,袁崇焕被杀,山海关总兵赵率教、大同总兵满桂战死,辽东总兵祖大寿遂成为中坚力量。
话说后金方面,清太宗皇太极登基之后,一方面对内调整生产关系,恢复占领区的经济,重用汉族知识分子,致力于消除与辽人的对立情绪。而关宁军也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,确定以争取关宁辽军为政治目标与军事目标。
在大凌河之战中,皇太极之所以选择长期围困,就是因为认识到了关宁军的实力而做出的决策,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“善射精兵,尽在此城,他处无有也”。
此战的结果就是在后金军的长期围困之下,大凌河守军投降,对这些大凌河降人,皇太极采取了“恩养”政策,让他们出任要职,为其出谋划策。比如张存仁就在顺治朝成为了封疆大吏,“授直隶、山东、河南总督”。
松锦会战后,皇太极攻克锦州和松山,除洪承畴、松山城内应夏成德及其部下,锦州城守将祖大寿及其部下,大凌河降人之外,全部处死,其余编入汉八旗之内。直到顺治元年,吴三桂降清,关宁军正式被清收编,成为清军平天下的利器。
《国榷·卷一百一》:三桂精骑五千俱敢战,为建州之所畏,至是合,势益张。
在明、清双方争夺中,辽人从一开始的消极抵抗后金(清),随后奋起抗击,到最后成为清政权的组成部分,很多时候都是在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,辽人有投降后金、清朝的,也有为明朝死战殉国的,所以与满清更加亲近这话也就以偏概全了。
参考文献:《明史》、《国榷》、《熊廷弼集》、《两朝从信录》、《天聪朝臣工奏议》、《清史列传》、《建州私志》、《建州考》、《幸存录》、《圣武记》
在明朝时期,辽东可谓是一个备受争议的地方。在明朝与满洲人发生战争后,当地人的表现让同时代的大明官员痛心,也让当今的明粉皇汉们气的嗷嗷乱叫。在当时,凡有战斗力的辽东汉军,大多数站在满洲人一边,甘心为满洲人效力。曾经略辽东的晚明大臣熊廷弼曾这样吐槽辽东汉人:丈夫被鞑子杀死,妇人没有半滴眼泪。但要是丈夫被官府征兵带走,就会而痛哭流涕。
从熊廷弼这段吐槽不难看出,当时的辽东本地人并不觉得明朝比满洲更好,也体现出这些人对明朝官府的憎恶。熊廷弼这番话让满朝文武不解,于是他给出了自圆其说的答案:汉人与当地土人混杂一处时间太久,以至对其生活习惯与文化产生认同,反而对同种同文的关内人士十分排斥。
在明朝,类似熊廷粥这样的士大夫阶级,看辽东人是非常不顺眼的,他认为这与蛮夷没有什么太大分别。其实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恰恰是大明自己。当时驻扎辽东的军户生活本身很困苦,朝廷每年还要催缴粮食税收,而辽东的粮食种植只能确保每年一季,根本无法像关内那样靠农业过活。于是他们必须学习女真人的狩猎、采集和捕鱼技术。久而久之,当地汉人跟女真人变得十分友好,甚至出现了联姻。
而朝廷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,明朝中晚期之时,朝中混乱,太监弄权,辽东这地方越发的不受重视,任其自生自灭,几乎不管不顾。士卒的武器老旧,薪水又领不到,还要自己种粮吃饭,谁还替你卖命。反倒是女真人越发强大,可以给予好处,因此他们甘愿与女真人为伍。一旦有将领决议投奔满清,士卒会毫不犹豫跟着剃发。
满洲人将其编为汉八旗,很多人在“抬旗”后,享受跟满八旗同等待遇。随着满清势力在辽东地区的逐渐扩张,越来越多的辽东汉人成为了清军的重要组成部分。这些人在明军的体系中得不到发挥和重视,到了满人这边,如鱼得水,战斗力一点也不弱于满洲人,他们跟着满洲八旗一起打天下,一起入关,寄希望于得到更多的好处和优待。
而那些选在留在明军体系,不愿意投靠女真人的士卒,在投降之后,虽然也被混编近汉八旗,但是待遇明显不如早先自动投靠女真人的那些同僚们。
其实,人在很多时候,真的没有什么民族大义可言,普通小卒为了养家糊口,为了让自己和妻儿活命,投靠可以给予自己温饱的敌人者比比皆是,历朝历代都有。敌人可以给吃给喝,而主人却什么也不给,还要连打带骂,根本不管你死活,光给你空谈的口号有什么用?因此,这跟题主所说的无知和愚昧没任何关系,辽东汉军不过是为了活着,并且活的更像个人罢了。